潮新闻客户端 李斌
去年夏天，朋友小应约我去一个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山避暑。这个山里有一处水库，碧波荡漾的湖水，勾起了我游泳的欲望。小应说，游泳不行，水太冷。不如陪你钓鱼吧。
小应还在整理渔具，我这支鱼竿已经有动静了，水里的浮漂点了点头后先是下沉了两目，进接着全部没入水中。我立即手腕一扬，瞬间感到了虎口有微微的震颤，被拉得直直的鱼线在缓缓地向右侧移动，我反复地蹲倒或站立，尽量使手中鱼竿与水面保持一个巨大的问号。
大约一支烟的工夫，水中之物终于露出水面，我最先看到的是它那手掌般大的尾鳍划了一个巨大的漩涡，然后露出头和身子，原来是一条大草鱼！鱼抄上来后，小应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丈量了一下，说，有三拃长，这鱼有六七斤呢。
已经有十多年没有钓鱼了。这次钓鱼，又让我找回了那种久违的感觉，原计划的两天时间到了，我仍然意犹未尽不想下山。小应笑道，下山后带你去更大的水库打路亚，都是“米级”的，那才叫刺激呢。
“米级”是钓友们的术语，指鱼的长度达到一米，那都是十来斤以上的大家伙。
这天黄昏，我们出发了。同行的还有老冯。小应介绍说，老冯是打路亚高手，自己就是向他学的。
夜幕低垂时，我们已来到一个大水库边。趁着做准备工作，小应向我讲解打路亚的技巧要领：路亚钩一般为模仿小鱼或小虾的带钩拟饵，抛竿后，感觉拟饵刚触底时，即可往回收线，收线速度不宜过慢，过慢拟饵上的一组鱼钩容易挂底，也不可过快，过快起不到诱鱼的效果。需一边收线一边抖动手腕，通过操控钓竿和鱼线，给予水中拟饵有节奏的牵引与拖拽，造成假小鱼或小虾类似逃窜、挣扎的形态，引诱大鱼。
已经准备妥当的老冯，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对我们说，不要急，要天空全黑了才行。
深蓝静谧的夜空犹如蓝色的天鹅绒，一颗颗繁星好像是点缀在天鹅绒上的珍珠，若隐若现的月亮光照在水面上，泛起了银色的碎片。这是一片多么让人富有想象力的水域！
哗啦一声，从右前方二十来米处的水域上传来，打破了夜的宁静。“炸水了！”老冯说着立刻站了起来，他一挥抛竿，扑通一声，鱼线上的铅坠和路亚钩准确坠入声响处。
“炸水”是有大鱼在追吃小鱼的术语。
我也慌忙地操起抛竿，在小应的指点下，对着刚才传来声响的水域甩过去……
我就这样不停地重复着抛竿和收线的动作，收两三圈线，抖动一下手腕。在月色朦胧的夜色里，感觉着线那头的路亚饵钩，心里充满了神秘感。每一次手头的异常触动，都会引起我对水中的幻想，引起我的心率变化，这种幻想中掺着期待的感觉，让我兴奋，让我着迷。
水面上又传来了“炸水”声，我正要分辨声音的发源处，“来了！”老冯沉稳的语调里露出一丝激动，我循声望去，依稀可见老冯用腹部撑住抛竿，左手握竿，右手使劲地摇着鱼线轮收线，可以推测钩上的家伙不小。
我正在揣摩老冯钩中之物的形状与尺寸，突然感觉到手头重重地一沉，这重量与以往那种钩住石头的感觉不一样，但它重得又分明像是钓住了一块大石头。
“我也来了！”我兴奋异常地叫了一声。小应说，不要慌，慢慢来，打路亚，要的就是这种体验。我尽量抑制自己狂跳的心率，大约六七分钟后，感觉手头松了些，我估摸应该是水下的家伙力气耗得差不多了。
谁料这家伙这时像是骤然铆足了劲似地向外蹿去，拉得鱼线呼呼鸣响，抛竿已在我手中左右摇摆，小应见状迅速一把抓住我手中的鱼线轮，我猛然想起他这是想拧松轮上的泄力开关来控制鱼线的释放速度——我因为一时紧张，竟忘了这项操作——可就在他捧过鱼线轮的一刹那，随着一声鱼线击打水面的脆音，小应手中的抛竿瞬间变直，鱼线断了。
老冯打上来的翘嘴鱼有一米多长，月光下，它蹦跳时浑身的鳞片泛出银白色的光芒。
钓鱼。资料图。视觉中国。
回去的路上，开着车的小应对身旁的老冯说，刚才老李打着的那条鱼在靠近岸时突然往外窜，是“翘嘴”的典型做派。从力度上估摸，那条“翘嘴”可能还要大。我的思绪仍然沉浸在那个让我有些惊魂的氛围里，脑海中不停地回映着刚才的一幕又一幕。觉得有许多不应该，感到后悔不迭。听了小应的话，我说，是啊，太可惜了。本来今晚可以刷新我钓鱼的历史记录的。老冯侧过身来，对我不紧不慢地说，老李，不用纠结。钓鱼和做其他事情一样，一切都顺其自然的好。接着，他给我们讲了一件亲身经历的事：
前年初夏的一天，我刚到湖边天就开始黑下来，湖面上笼起了薄雾，快两个小时了，也没听见“炸水”声，我正想收竿回家，却听到有哗啦一声传来，我便赶紧挥竿朝声响处甩去，我的第一感觉是打到了一条很大的鱼，收竿的感觉与翘嘴鱼很不相同，水阻特别大，难道是“螺蛳青”？但“螺蛳青”一般不会碰这种路亚饵。我当时想，这要真是“螺蛳青”的话，怎么也得有六七十斤吧。当我觉得那条“鱼”已被我拉到距我仅七八米的水面时，我打开手电筒朝它照去，只见水里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，两眼露出凶光，那光是红色的！天呐，这是人们传说中的水鬼吗？！那怪物见到光亮，一仰头，露出了长长的嘴巴，并哧呼一声，从嘴里喷出一串水气。啊，是野猪！我正吓得不知所措，那畜生一个翻身，啪嗒一声，鱼竿折了。鱼线也断了。
一向淡定老练的老冯，讲到这里时脸上竟然也流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，甚至说话也没有原来那么顺畅了。他说，幸亏鱼竿和鱼线全都断了，不然，要不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。
我听完老冯这段惊心动魄的故事，联系起他讲的“一切都顺其自然为好”这句话，觉得回味无穷。这时，我无端想起了加措活佛说过的一句话：“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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