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多韩国影视剧中,《鬼怪》是唯一一部让我每年冬天主动重温的电视剧。
重温的原因很多,情感的细腻处理是最吸引我的一点。我们看电视剧,常注重跌宕起伏的情节,很少关注其中感情变化的合理性。又或者很少有电视剧敢在情感的细微变化上做文章。因为稍不留神,电视情节就会变得平淡无味,又或者故作深沉。《鬼怪》就恰到好处的处理这两者之间的关系。它淋漓尽致的展现了“生杀予夺”大权在握时,人的矛盾心理,并且最终在情绪的处理上做到了合情合理,让人有生死抉择的代入感,从而引发思考。

韩国民间传说中存在“鬼怪”这种特殊的生命体,那么何为鬼怪?大概是介于神与鬼之间的一种长生不老,拥有不死之身以及超能力的生命实体。似妖,却有神性,时常保护人类。
在传统文学中,长生不老是人们追求的终极目标,“永远”是故事的完美结局。可是我们似乎很少去思考,长生不老之后呢?拥有不死之身之后呢?“不老、不死”是不是真的意味着获得了“永远幸福”的权利呢?
《鬼怪》对其进行了探讨。男主金侁便是鬼怪。之所以拥有不老、不死之身,是因为男主曾是一国将军,为守护子民,他在战场上杀敌无数,是令敌国闻风丧胆的战神。从他自己的国家角度而言,杀戮似乎无可厚非。可是从“神”的视角看,“神”创造人类,并不是让你肆意杀戮,践踏生命。“神”眼中,众生平等,再微贱的生命都值得尊重。于是,在大规模杀戮后,“神”勃然大怒。碍于杀戮出发点的正当性,“神”恩威并济,赐予男主角“不老不死之身”,让他的灵魂附着在伴随他杀戮的利剑之上,同时,男主还获得了非凡的能力。
不老不死,拥有超能力。大概没什么比这更令人振奋的了。可是剧集开始,男主却一心向“死”。这简直是极大讽刺,我们的“痴心妄想”,他却视作“禁锢枷锁”。我们不明白,永生不死,无畏无惧的活着究竟有什么不妥。可是,不死,确实不妥。
因为不死,意味着你要不断目送亲友离开。每一段感情的开始,都是细水长流的经营,而每一段感情的结束,却多是猝不及防的单方面分离。投入多深,分离便有多残忍。于是时过境迁,男主再无交流的欲望,孤独的生活在世上。幸福时,超能力是点缀,孤独时,超能力便是毫无用处的摆设。周而复始,无心无情,孑然一身。顺理成章的,“永生”成了恶诅,“死”反而成了礼物。
一心寻死,死而不得。“神”终于对这个孤独的灵魂产生了怜悯。于是在男主孤独的游荡于人世时,他的一次无心施救,让本该死于车祸的女主出生了。因是“神”规划之外的拯救,故而女主从小便与众不同。女主拥有一双“阴阳眼”,可以看见普通人无法看到的存在。韩国民间故事中,称之为“鬼怪新娘”。传说中,“鬼怪新娘”可以让“鬼怪”获得救赎。哈。“鬼怪”救了“鬼怪新娘”,真是俗气的套路。

救赎突然降临,男主应该如释重负了吧?有意思的是,轻松未至,焦虑先行。一世期望死亡的降临,而等死亡真正如影随形的那一刻,男主突然慌张。是啊,人害怕的从来不是不曾拥有,而是拥有之后的失去。某种程度上,失去才意味着拥有。当你知道你会永远占有某个事物时,某个事物实际上便失去了价值。只有失去,才能证明价值。因此,鬼怪新娘的存在,就是让男主意识“活着”的价值。
“生或死”成了难题。生?那么鬼怪新娘死后,又是无尽苍凉。死?归于虚无,消解一切价值?不等男主想明白,一次突发事件让他做出了死亡选择。
死——虚无——混沌。男主死了,在神界与人间之间的混沌之处,男主苦苦哀求,他有了牵挂,有了不舍,也有了畏惧感。他担心他归于虚无后,那些应该被守护的人失去了保护,他担心在他能力难以触及的地方,他被遗忘。遗忘比不死,更令人无助。于是他苦行,他祈祷。他乞求回到人间,即使回归不死之身。终于“神”又一次心生怜悯,放男主回到了人间。
他回来了,他还是那个不死的男主,却又不是那个不死的男主。这一次他终于明白。“鬼怪”这个身份,是惩罚,但更是恩赐。第一世,他一心寻死,死是唯一诉求,于是,风景虽在,繁枝亦如槁木。第二世,他难逃孑然一身的宿命,但他明白了,拥有回忆,留有痕迹也是最幸运的事。何况,他的半神性可以能让更多家庭因为他的守护获得幸福,这又何尝不是属于他的幸福?心有不舍,心怀感恩,枯木亦是风景。
我一直在想,他执着求死,忽而求生究竟为的是什么?他所求不过是做个活得有温度的人。幸福一直都在,只是他不曾触碰。所以幸福的真谛不在于你拥有什么。“鱼”也好“熊掌”也好,不过是都是一种生命追寻的状态。幸福在于你是否怀有感恩的心珍惜你拥有的一切。抱着可能“失去”的心,仔细经营人生,才能品味出这人生路上风景的可贵。途中有佳句,处处是美景。